故纸内外的温暖

作者:丁贤玉

来源:档案与民生征文

2016-06-30 星期四

    是在初春,那天上午,一个形容消瘦、操外地口音的中年妇女来到安徽省池州市贵池区档案馆,要求查阅档案。她自称姓乌,是一大早乘坐长途大巴从省城合肥赶来的。

    原来,20世纪60年代末,乌女士一家随她的父亲来到原贵池县高坦公社石山大队插队落户。这是那个年代常有的事,不奇怪。问题出在后来,返城时,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哪个环节,把乌女士的年龄弄错了,比实际年龄整整小了五岁。那些年,乌女士没感到这有什么不便,也就没在意。现在,按照出生年月她已达到退休年龄了,就因为这个差错,现在还退不了,要到五年后。五年,对于一个等待退休的人,别的且不论,单一笔经济帐,这其中的意味不说大家也懂。

    从乌女士的述说中,我们还知道,她的家境很不好。主要是她的爱人多年前就患有糖尿病,不能负重,还要长期花费治疗,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不错,乌女士这次特地来贵池,就是想找到有关资料,以更正自己的年龄。

    倒一杯水,让她歇歇气,一边为她履行登记手续。接下来,我们却又在无意中发现这位乌女士的不幸还远不止上述那些。当时,我们看她身体不太好,就随嘴问她为什么不让年轻人跑一趟。听了我们的话,她立即神色大变,露出极痛苦的表情;我们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刺激到她了,以致成这个样子,莫非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平静了好一会,她说了,声音极轻;但那低低的话语,在我们听来却不亚于惊雷,原来,她的独生子是一位部队士兵,在几年前的一次抢险战斗中牺牲了……

    我们都沉默了,不再说什么,我们只是立即按她的要求调来相应的案卷,想尽快帮她解决难题,为她能够按时退休提供一点帮助。但是,当我们调来案卷,查到石山村当年的下放登记表时,表格上只有户主也就是她父亲的名字及有关信息,而家庭成员只有数目字,就连姓名都没有,更别说出生年月了。

    乌女士神情低落,显然是失望、沮丧极了,她是那样的无助甚至伤感。

    我们也不甘就此罢休。实然又想起,根据她家下放的时间,我们可以帮她查找第三次全国人口普查资料,根据以往的经验,人口普查登记表上每个家庭成员都是有详细记载的。当我们说出这一想法时,乌女士阴郁的脸上又泛出喜色,她的心中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可是,让人奇怪的是,我们查遍整个石山大队的人口普查资料,愣是没有找到乌女士一家哪怕只言片语的信息,更别说登记表了。

    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哪里出了差错呢,下放登记表上明明有乌女士一家人,为什么人口普查登记就没有呢,难道是下放户就不登记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事情似乎进入了死胡同,但我们还是不肯放弃。我们认为,当时乌女士年幼,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变故她不清楚呢?于是,我们向她建议,让她电话联系父母或其他亲属,再问问当年的具体情况。听了我们的话,乌女士却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原来,她父母早就不在了,本来她还有个姐姐,却在一次意外中丧失了部分记忆,惟有一个弟弟,比她还小,当然就更不了解当年的情况了,就连这个下放具体地点,还是乌女士在她小姨妈那里得到的,至于其他情况,小姨妈也不清楚。

    照理说,事情到此就可以结束了,我们已尽力了。然而,面对这一特殊情况,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责任,让我们觉得这已不是单纯查档的事了,我们有必要把工作做得更细一些,为这位“荣誉妈妈”提供更多的帮助。经局领导商议,单位决定派车,并让我带着乌女士到当年下放的石山村去实地了解一下情况。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赶到了石山村,并找到几位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说,当年是有一位下放干部落户在这里,并且待了七八年的时间,和他们都很熟;但这户人家不姓乌,也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小子。这就怪了,下放登记表上白字黑字在那里,难道是伪造的不成!正在疑惑的当头,有一位老人建议我们去找老支书,说老支书当时是大队会计,对情况也许更熟悉;但老支书现在不在村里,住在贵池街上他儿子那里。还好,这位老人掌握老支书的联系方式,于是,我立即拨通电话向这位亲历者求证。电话里,老支书声音宏亮,大着嗓门说,不错,不错,是有姓乌的一家人下放到石山,但半年后,他们就调走了,调到殷汇桥东去了……

    原来如此!我们一时兴奋起来。于是,立即调头,驱车前往殷汇镇。在车里,我又用手机联系单位,告知了解到的情况。不到十分钟,手机又响了,馆里的同事兴奋地说,查到了,查到了……车子加速,从古老的殷汇镇穿街而过。

    一阵饥肠辘辘,时间,已是下午三点;看天,天宇澄碧,太阳好温暖。

    前不久,一个合肥的号码打进来,未语先笑,一个劲地说着感谢的话。原来,这正是乌女士,她兴奋地告诉我,事情解决了,她已拿到当月的退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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