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中国动画，不能不提及万氏兄弟（即万籁鸣、万古蟾、万超尘、万涤寰）。在那个缺少资金、设备、技术支持的年代，他们凭借对动画的热爱和顽强的毅力，于1926年摄制出中国第一部动画片《大闹画室》。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后，万氏兄弟立志让动画成为抗日救国的新兴力量，他们在1932年至1937年间先后摄制出《血钱》《民族痛史》等20余部动画短片。1941年，万籁鸣、万古蟾摄制出中国第一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
乱世中探索制作动画
万籁鸣、万古蟾、万超尘、万涤寰四兄弟出生于南京老门东一户普通家庭，由于他们自小就对私塾不感兴趣，万氏兄弟的父母为了让他们将来有一技之长，就托人从上海买来画纸、画笔等绘画工具让他们学习美术。私塾学业完成后，万籁鸣和万古蟾进入南京教会小学继续学习。课余时间，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夫子庙。当时，夫子庙是一个民间艺人汇聚之地，在众多的“花活”之中，最让万籁鸣和万古蟾着迷的是走马灯、木偶戏、皮影戏。万籁鸣曾在自传《我与孙悟空》中写道：“从小就喜欢看‘动的东西’，这三者恰恰符合我的想法，我最爱看。”后来，万籁鸣带着弟弟们做起了皮影。他们尤其喜爱《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精神，牢牢扎根在4人心中，并始终贯穿于他们日后的动画作品里。
1918年，万籁鸣通过招聘进入上海商务印书馆推广科工作，之后由于绘画出众调入美术部。4年后，他的弟弟们也陆续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工作。当时，四兄弟租住在上海闸北天通庵路的一间7平方米的亭子间里。
当时，上海作为开埠城市之一，引进了许多西洋玩意儿，其中西洋镜引起了万氏兄弟的兴趣。他们观看后，回到家就讨论其工作原理，并萌生了制作“动画”的念头。“艺术形式以及画面活动的奥秘”是制作动画的关键，他们对这一点的探索也最为困难。虽然四兄弟都有美术功底，但都没有接触、学习过专业的动画知识。彼时，由于国外影视业对动画技术垄断，动画制作方式和相关资料都不能公开。想要深入了解动画是怎样制作出来的，只能靠自己摸索。恰好，商务印书馆设有影戏部，万氏兄弟从那里了解到电影是一格一格拍摄出来的，通过连续放映，人物才活动起来。于是，他们尝试在厚本子的页脚上连续绘制多张一模一样的马，然后根据电影放映机的原理，依次翻起页脚，可马却动不起来。这次尝试让万氏兄弟陷入僵局。有一次，他们在上海的游艺场里，受到启发：“连续的动作也许只是一种错觉，画面依旧是间断的。”四兄弟开始在厚本子的页脚上绘制分解动作，这样再快速翻动时画就“动”起来了！就这样，万氏兄弟破解了“动”画之谜。
战火中筑就抗战作品
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日本侵略者悍然发动战争，突袭上海闸北地区，炸毁大量民宅和商铺。在战火中，万氏兄弟面对危如累卵的局势，毅然拿起画笔，投入抗战动画的摄制之中。这一时期，他们摄制了诸多以抗日爱国、反帝反封建为主题的动画短片，寓意鲜明，鼓舞人心。
1932年，万氏兄弟与上海联华影业公司合作出品了《精诚团结》《勿忘国耻》两部动画短片。在《精诚团结》中，一条标有“日帝”的丑陋恶虫盘踞在一片桑叶的东北角疯狂蚕食，中国民众发现后扛着铁锹、挑着土筐急忙跑来，齐心协力把恶虫驱赶走。画面最后出现了“精诚团结”4个大字。这部动画短片从剧情方面反映了当时的国情，为唤起中国人民的抗日决心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而《勿忘国耻》也延续了《精诚团结》的中心思想，继续号召民众积极抗日。
1937年八一三事变后，日军侵占上海，中国电影业遭受巨大打击，万氏兄弟合作的电影公司也倒闭了。在现实的冲击下，他们决定由万涤寰留守上海照顾家属；万籁鸣、万古蟾、万超尘则离开上海，前往湖北加入中国电影制片厂继续摄制抗日题材动画片。在中国电影制片厂期间，万氏三兄弟摄制了《抗战标语卡通》《抗战歌辑》等作品。彼时，中华全国电影界抗敌协会在湖北汉口成立，万籁鸣担任了该协会的第一届理事，号召每一位电影从业人员让电影成为抗战的有力武器。
1938年，中国教育电影协会编制的影片出品调查表，其中有关万籁鸣等人摄制《抗战标语卡通》的信息。
中华全国电影界抗敌协会理事会、常务理事会等名单，万籁鸣作为第一届理事名列其中。
万氏三兄弟回到上海后，看到美国迪士尼摄制的动画电影《白雪公主》上映，这给他们带来极大震撼，萌生了拍摄一部中国动画长片的想法。适逢导演方沛霖拿来刚写好的剧本《铁扇公主》，该故事隐含着“全民联合对抗日本侵略者并最终取胜”的寓意，这与万氏兄弟的想法不谋而合。万籁鸣曾在自述中说：“我们有意曲折地用打倒牛魔王作为借喻反映出影片的主题，那就是‘全国人民联合起来对付日本侵略者，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我想凡是看过《铁扇公主》的有心人，是不难一眼看破的。”
1940年3月，万氏兄弟正式着手《铁扇公主》动画片的创作，但资金又成为一大问题。当时，由于电影胶片价格飞涨，投资方便中断资金供给。幸好实业家盛丕华出手相助，这才使《铁扇公主》得以继续制作。
1941年11月，我国第一部大型动画片《铁扇公主》历经艰辛，终于问世。该片也是亚洲第一部动画长片，一经放映，盛况空前。《铁扇公主》在总体立意上，有意将情节寓言化，从而突出抗战主题，借古喻今，以激发中国民众的抗战斗志与爱国热情。这一点，在处于“孤岛”时期的上海，是很容易被民众理解的。曾有人在报刊上这样评论：“当时观看《铁扇公主》时，不仅看到这部影片如此有趣，惊得目瞪口呆，更清楚的（地）认识到，这是一个体现反抗精神的作品，暴虐的日本军遭到了中国人民齐心协力的痛击，这部影片的意图是一清二楚的！”
抗战时期，万氏兄弟的动画作品艰难地挣扎并不断地成长，他们的每一部作品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烙印，不仅标志着动画技术日趋成熟，也体现了团结一致、不畏艰难的中华民族精神。
文中所示档案为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3年5月26日 总第3988期 第四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