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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缝纫机

作者:陆明华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1-10-19 星期二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父辈们结婚时梦寐以求的就是能拥有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三大件”。我父母结婚时,母亲自己攒钱买下了“上海”牌手表、“永久”牌自行车,外婆省吃俭用送上了豪华的嫁妆——“蝴蝶”牌缝纫机,“三大件”就这样凑齐了。这台印有金色蝴蝶花纹、浑身黑得发亮的缝纫机放在面积不足8平方米新房的最显眼处,给做新娘子的母亲挣足了面子。日后,这台缝纫机还成了我家的“劳苦功高之臣”。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把缝纫机安放在屋子一角,它黝黑发亮的样子让家里其他家具黯然失色。母亲时常用手擦拭机身,爱不释手。在那些艰苦岁月里,缝纫机“嗒嗒嗒”的声音仿佛无比悦耳的音乐,丰盈了我的整个童年。

    那时,一件衣服往往是老大穿过老二再穿,然后缝缝补补,再给更小的孩子穿,直到不能再补母亲也舍不得丢弃,还要将其改制成鞋底或鞋垫,尽量做到物尽其用。小时候觉得缝纫机好玩又神奇,轮子一转,“嗒嗒嗒”一阵响声过后,一件新衣服就做好了。每次母亲干活时,我就守在旁边看,即便什么也看不懂,但就是觉得很幸福。

    记得上中学时流行穿军绿色的衣服,看到别的同学都有,我也跟母亲说想要一套。母亲开始没有答应,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她终于点头,就在供销社选了一块接近军绿色的布料,量好尺寸并裁剪后,当天晚上就踩着缝纫机为我缝制衣服。一个没留神,缝纫机的机针穿过母亲左手食指,鲜血直流。母亲急忙握住手指,为了不让鲜血弄脏衣服,只是简单地止血包扎、稍作休息后,母亲又不顾我的反对,翘起那根受伤的手指继续缝制。这件事让我后悔至今,真不该向母亲要那套衣服,不然母亲就不会受伤……

    那时候,家里的衣服裤子几乎都是母亲做的。特别是我在小学二年级加入少先队那次,母亲连夜为我赶制的白衬衣、蓝裤子更让我终生难忘。我是小学二年级“六一”国际儿童节那天加入少先队的。可能是因为那时的我比较调皮,一年级的时候,学校没有批准我加入少先队。所以,当接到即将入队的通知后,我异常兴奋,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地从学校跑回家,同时又非常着急,因为学校要求上台佩戴红领巾时要穿白衬衣、蓝裤子,于是母亲连夜为我赶制了出来。

    母亲心灵手巧,不光会做衣服,还擅长刺绣。周边邻家的孩子结婚时,母亲就把绣好的带有“喜”字的枕套送给新人。她跟邻居们相处得像一家人。尤其是过年前,母亲还帮助周围的孩子做新衣服,经常忙到深夜一两点。

    我升入初中后,农村的生活条件也好了些,很多人都去买现成的衣服,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少了,但母亲的缝纫机“嗒嗒嗒”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乡里有人开了家服装店,专门做衣服卖,母亲便帮这家店做衣服。母亲先从店里把裁剪好的衣服料子拿回家,做成成品后再给送回去。每到周末,取料子、送衣服的活儿就包在了我的身上。母亲把包好的衣服放在我的肩上,我背着衣服送到3公里之外的服装店,再背上新的料子走回来。看到我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母亲总会给我个一块或八角的,让我去买个烧饼犒劳犒劳自己。

    这台缝纫机陪伴母亲度过了30多个春秋,见证了母亲从一头黑发变成满头白发,我们也在缝纫机“嗒嗒嗒”声音的陪伴下长大成人了。母亲用勤劳的双手把对儿女的情感寄托在那一针一线上。

    如今,母亲老了,踩不动缝纫机了,但她有空时就喜欢在缝纫机前坐一坐,去陪陪这位老朋友。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1年10月18日 总第3743期 第四版

 
 
责任编辑:李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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