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9月，在福建省连城县与长汀县交界的松毛岭，中央红军发动了长征前的最后一次战役。红九军团、红二十四师、工人师和地方赤卫队共3万余人，在两县群众的支持下，与7万余装备精良的国民党军队激战数日，为中共中央首脑机关和中央红军主力开始长征赢得了宝贵时间。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相关档案，印证了此战的惨烈及红军战士的英勇顽强。
温坊大胜奏序曲
1934年8月26日，蒋介石电令“围剿”中央苏区的东路军第四纵队李延年部“应即进取长汀”。李延年纵队即循令停止建筑碉堡，将守备任务移交地方军队及保安支队，主力则以连城朋口为中心集中。至29日，国民党军第三师集中朋口，第九师集中龙冈，第八十三师集中吕溪，准备于9月4日“开始进展”。
长汀县被誉为中央苏区的“红色小上海”，是福建省苏维埃政府驻地，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首都瑞金的东大门，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要从连城方向进取长汀，松毛岭是必经之地。松毛岭是位于长汀县东南与连城县交界处的高山，南北长80多华里，东西宽30多华里，山峰险峻，森林茂密，山间分布着钟屋村（今中复村）、白叶洋村等众多村庄。
鉴于松毛岭地区的重要性，朱德总司令于8月3日命令红一军团留一个团于钟屋村以东，协同红二十四师一个营守备猪鬃岭支点地域，并限红二十四师主力在4日开到钟屋村。26日，红军总司令部得知敌李延年纵队“定三十日集中朋口、碧州地区，准备向河田、汀州（即长汀）进攻”后，即令红一军团（缺第十五师）于29日上午集中于河田地域，红九军团于28日上午集中于童坊地域，并由红一军团首长直接指挥九军团及二十四师。28日，朱德又电令红二十四师迅速加强猪鬃岭冈坊桥下地域支点工事及其守备队，并派分队向温坊、曹坊、吴家坊游击侦察，红一军团工兵部队到达后，伪装成地方部队连夜修补工事；红一军团主力则改于29日拂晓在南山坝、大田屋秘密集中。
国民党军方面此时判定红二十四师驻守在钟屋村、猪鬃岭、白叶洋岭一带高山，但以为红一军团尚在曹坊附近，没想到朱德在8月31日已向红一军团下达在温坊（今文坊村）、钟屋村间突击李延年纵队的任务。
9月1日黄昏，红二十四师正向在温坊修筑碉堡守备的李延年纵队先遣之第三师第八旅发动袭击。晚8时后，红一、九军团从钟屋村等地向敌第八旅迂回，将敌包围，并乘夜突破敌军阵地，敌第八旅“第一线官兵多与阵地同尽，遂全线崩溃”。3日拂晓，国民党军第九师在第三师及第八十三师的支持下继续向温坊进攻，红一、九军团及二十四师潜伏于温坊南北高山，之后向敌“反复突击”。国民党军“因干部伤亡过大与地形不利”，同时第三师及第八十三师在洋屋尾、张家营各地均遭到红军攻击，“前后受敌”，只好撤退。
红军在温坊的两次战斗是松毛岭阻击战的序曲，共消灭敌军4000余人，得到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特电嘉奖：“这次你们接连两天在温坊消灭李延年纵队两旅，击溃敌人七团，取得了伟大胜利，严厉地打击了敌人进攻长汀苏区的企图，给了敌人两翼包围的计划当头一棒，胜利的保卫了长汀苏区，写下了红军战史光荣的一页！”蒋介石则对温坊失败极为恼怒，枪决了从温坊战斗中逃回的旅长许永相，将第三师师长李玉堂由中将降为上校，又调北路军总司令顾祝同取代东路军总司令蒋鼎文。
松毛岭上铸英魂
温坊两次惨败后，国民党军不敢再轻举妄动，同时，他们也意识到红军士气高昂、阵地稳固，
温坊战役、松毛岭阻击战前，国民党军向李延年纵队下达的
“围剿”红军的作战命令。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非步炮空协同攻击，难期奏效”。于是，蒋介石在9月6日电令李延年纵队“暂行固守原地，一面从事整理，一面待来到”，并从江西南昌派出几十架德制轰炸机、战斗机前来助战。
16日，蒋介石又下令将“士气较盛”的第三十六师调到前线，并令刚从海路运到漳州的卜福斯炮也“速开一营到前方”。随后，国民党军调整了围攻及守备的军力部署：第四纵队以第九、第十、第三十六及第三师（欠第八旅）、卜福斯炮第三营组成，限23日集中朋口附近，准备攻击；以第八十三师一部、第八十师一部及河南保安第一支队任新泉、连城、龙岩等地守备。
当国民党军磨刀霍霍时，红军总司令部认为敌在温坊受挫后，“我军在东南线已有较大机动可能”，而西线的国民党军周浑元纵队已逼近高兴圩，威胁兴国，于是，在9月8日命令红一军团准备转移到西线，并将阵地交由红九军团和二十四师。早在8月31日，朱德就已指示红一军团要加强红二十四师在猪鬃岭、连屋冈等地的工事，并提醒工事枪眼要防敌火力封锁、土山的死角要消灭、鹿砦竹钉要坚固、要多设侧防工事等。红一军团西调后，红九军团和二十四师首长罗炳辉、蔡树蕃、周建屏、杨英即加强了温坊附近的守备，改筑和加强了温坊道路左右两侧的11个主要堡垒，并在主要阵地两翼设置了守备队，在白叶洋岭、猪鬃岭更是布下重兵。红九军团和二十四师还轮流派出一营部队去骚扰敌军。
9月26日，经过整理、补充的李延年纵队向松毛岭发动总攻。首先以第九师攻击温坊以西的红军前沿阵地，“午前四时起，以步炮空协同攻击”。红军“凭借工事，顽强抗战”，但因敌火力强大，便按计划退往白叶洋岭主阵地。
27日的战斗最为激烈。是日拂晓，国民党军以第三十六师任主攻，第九师主力负责监视及助攻，第十师为总预备队并派一部佯攻金华山方面。7时20分，国民党军以空军、炮兵突然轰击红军白叶洋岭主阵地，随后第三十六师以第一〇八旅为前锋突击。红军阵地“堡垒鳞次，异常坚固”，居高临下，大量杀伤敌军。激战至9时20分，红军以2000余人的密集部队向敌军第三十六师的左翼猛烈出击，接近敌军后展开白刃战，一举突破了敌战线。国民党军立即投入预备队，在飞机、炮兵协同下反攻，红军不支后撤。随后，国民党军又猛攻红军堡垒，因伤亡严重，红军撤出七里横岭、上古楼岭及白叶洋岭阵地，退往钟屋村。此日作战，国民党第三十六师也伤亡严重，师长宋希濂腿部被击伤，“营长以下官兵亦伤亡二百人”。
白叶洋岭失守后，红军据守猪鬃岭、金华山一带，扼险抵抗。28日，国民党军以第十师之一旅向猪鬃岭、金华山红军阵地侧面攻击，第九师一部在正面助攻。红军与敌人反复冲杀肉搏，在弹尽援绝的情况下，被迫撤退。
29日，国民党军以第九、第十两师向钟屋村攻击。红二十四师以主力潜伏于钟屋村西北密林中，待敌前卫旅前来时，突然发起猛冲。敌主力赶到后，红军即撤出战斗，敌占领钟屋村西方一带高地。红军且战且退，又给予敌重大杀伤。
30日，根据上级指示，红九军团在长汀县钟屋村召集了有赤卫模范队员、少先队员和群众参加的万人誓师大会。当日下午，红九军团兵分两路，前往瑞金，随后开始长征；红二十四师则伪装成红军主力部队留在苏区坚持战斗。
松毛岭阻击战意义深远
在战前，朱德曾对各军团发出指示：“你们应给敌人相当的损失和抵抗；另一方面应很爱惜的使用自己的兵力，并且应坚决避免重大损失，特别是干部。”在松毛岭阻击战中，红军达到了战役的目的，以少数兵力阻挡敌军数日，给国民党军重大杀伤。据国民党军卫生部门统计，在1934年9月，参与此战的第四纵队仅收容的伤病兵就达5147人，战死及被红军俘虏也有几千人。
红军能以弱势兵力完成预定目标，离不开闽西群众的大力支持。福建省军区紧急动员苏区青年参战，短期内组织了2000多名地方武装开赴前线。为配合松毛岭阻击战，各级苏维埃政府还发动群众挖战壕、修工事、抬伤员、运物资、送茶饭。当时松毛岭地区的几个村子“家家无闲人，户户无门板”，门板全都卸下做担架，全力踊跃支援红军作战，充分说明共产党和人民军队深得民心。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1年9月17日 总第3732期 第二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