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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儿时吃西瓜

作者:王宗征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1-08-25 星期三

    如今,西瓜是盛夏时节常见的大众化水果,买西瓜和吃西瓜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在我的童年时代,西瓜对于许多农村人来说,还是奢侈品。盛夏时节能吃上一块西瓜,可算是莫大的享受了。

    当时,在生产队体制下,村子里的农田绝大多数是集体耕种,只留出少量地块分给农户作自留地。那年月,“以粮为纲”是农业生产的主基调,农田以种粮食作物为主,少量地块种些经济作物。由于西瓜种植对农田土壤地力损害大,生产队不愿在农田里种西瓜,加上当年商品流通渠道窄,西瓜在离城市较远的农村很难买到。所以,盛夏吃西瓜,是村里人很想但又无法轻易实现的事。

    记得当年盛夏时节,村子里放映露天电影。抗日题材的故事片《小兵张嘎》中那个给日本鬼子当翻译的汉奸吃西瓜不给钱,被张嘎子用西瓜砸中脸的情节,乡亲们看了非常解气,孩子们更是高声叫好,同时大家又在想:“我们要是能吃上西瓜,该有多好啊!”

    儿时盛夏,每到夜晚,农家屋子里十分闷热,没有降温设施,人们只好聚在街口乘凉,有人便时不时地说些笑话,增添点乐趣。我的一位远门堂伯父爱说笑话,他说的“切西瓜”的笑话,尤其引起孩子们的兴趣。他说,有一个卖西瓜的,用一把刀在一条板凳上切西瓜,一刀切下去,把西瓜切成“五”大块、“十”小块,大伙儿猜猜,这西瓜是怎么切的呢?大家听了,很好奇,觉得这样切西瓜,肯定不可能,只当个笑话听,但又开动脑筋、冥思苦想,想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想来想去,没有人能说出答案。有的小伙伴还把一只手当作西瓜刀,在板凳上比划来比划去,想“切”出个答案来。大人们看到孩子们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一番折腾后,还是没有猜出答案。终了,在大家的一再央求下,堂伯父揭开答案。原来,是切西瓜的人在板凳上切西瓜,一刀下去,西瓜变成一大一小两瓣儿,由于板凳窄,两瓣儿西瓜分别掉落,切西瓜的人便用一只手去“捂”住大块的,然后再从地上“拾”起小块的。人们恍然大悟,这是个脑筋急转弯。答案揭开了,乘凉的人们得到了一个“笑料”。但是,闷热难熬中,人们借着这个“切西瓜”笑话议论起来,哪怕是吃上一块西瓜,那该有多么解暑啊!可是,到哪里去弄西瓜呢?

    令我感到庆幸的是,有一年夏天,我曾经吃到过父亲从离村子100多华里的唐山市的郊区买回来的西瓜。尽管那次只是吃了一块,但由于是我平生第一次吃西瓜,所以让我刻骨铭心。

    父亲买来那只西瓜,很不容易。当时,父亲正值中年,尚属年富力强,盛夏时节,他打起了把家中编成辫儿的“六瓣红”大蒜用自行车驮到唐山市的郊区去卖的主意。那时,家中的自留地种了大蒜,收成不错。收获之后,大蒜被编成辫儿,除了偷偷地卖给进村买大蒜的小贩一部分,父亲想把一些大蒜驮到更远的地方去卖,这样能卖个好价钱。可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大气候下,卖蒜是个冒风险的事,弄不好就会被戴上一顶“投机倒把”的帽子,那可就麻烦了。尽管这样,父亲仍想冒这个险,便私下跟生产队长请假,队长只给父亲一天假。那天天气晴朗,父亲早早起来,把一捆大蒜绑在那辆老式自行车后架上,便骑车驮着大蒜出发了。父亲骑行100多华里,冒冒失失地到了唐山市的郊区,却不敢大声吆喝,只是低声和街上的人搭讪,说自己是从宝坻来卖蒜的。宝坻大蒜名声在外,郊区人一听说父亲卖的是宝坻特产,便争相抢购,一捆大蒜很快就卖光了。

    话又说回来,父亲只身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卖蒜,心里很害怕,怕的是大蒜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没收了,不光卖不到钱,还会把大蒜搭进去。父亲卖了蒜,返回途中偶遇一块西瓜田,便买了一只个头较大的西瓜。当天下午3时左右,父亲返回家中。他浑身是汗、气喘吁吁,顾不上休息,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西瓜从后车架上卸下来。好大一只西瓜!一家人高兴得不知说啥才好。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西瓜。

    农家孩子见识少,西瓜怎么吃,我不清楚。好在父亲对吃西瓜在行。父亲放好西瓜,喝了些凉水,稍作休息,便用清水把那只西瓜洗了洗,然后把切菜刀洗干净,先从西瓜的头部轻轻切下一小块皮,用这块瓜皮在刀上擦了擦,随后把西瓜切开了。哇!西瓜瓤红红的,看上去实在可爱,我的口水禁不住流出来。父亲把西瓜切成好多块,然后分给家里人,不光全家人人有份,还把几块更好的西瓜送到与我家相邻的那位堂祖父家。

    由于瓜少人多,我只吃了一块西瓜。第一次吃西瓜,我左顾右看,留心观察别人的吃法,但有一个念头——要省着吃。我用小手端着这块西瓜,小口吃、细细嚼、慢慢咽,生怕一下子把它吃进肚子里。当吃到接近瓜皮时,我想连瓜皮一块儿吃了。这时,父亲提醒我:“瓜皮就不要吃了。”

    我吃到西瓜啦!而且是在盛夏时节!我高兴极了,心里甜滋滋、美美的。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1年8月23日 总第3721期 第四版

 
 
责任编辑:杨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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