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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舜徽:青年时期的游学之旅

作者:张建安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0-07-22 星期三

 
    张舜徽(1911-1992),湖南沅江人,历史学家、文献学家,曾出版《中华人民通史》《中国古代史籍校读法》《清人文集别录》等著述。著名学者刘梦溪评价张舜徽为“淹贯博通、著作等身的一代通儒”。这样一位大学者,他的游学之路又是什么样的呢?

游学之前:秉承家学 敏思笃行

    张舜徽出生于书香世家,自幼秉承家学。张舜徽的父亲张淮玉曾担任湖南优级师范学堂教习,后因积劳成疾,于是回家休养,并为其子讲学。张舜徽六七岁时,张淮玉即用《文字蒙求》教他识字,使其对古文字产生兴趣。此后,张淮玉又让张舜徽学习《说文解字》《步天歌》《尚书》《史记》等书,循序渐进,使他在文字、声韵、训诂、经学、史学等方面打下了一定基础。

    在张淮玉的培养下,张舜徽从小就养成了抄书、背书的好习惯,后来他在文章中回顾:“余仰慕前修,有志纂录。早岁诵诸子百家书时,分立二簙撮钞(抄)精语。一为内篇,凡有关修己饬躬之道悉入焉;一为外篇,凡有关治人立国之道悉入焉。所录既广,则取之左右逢源。非但可收融会贯通之益,抑亦读书备忘之一助也。”

    有一年夏季,张淮玉让张舜徽学习《步天歌》。白天,张舜徽在屋中手抄熟诵。晚上,他便到院内温习,每背诵一句歌辞,张淮玉便让其仰观天象,记住星宿的位置。之后,张舜徽又在其父的指导下绘制了《三垣图》。一个夏天过去了,张舜徽已将满天星斗的名称、方位尽纳胸中。

    张淮玉还经常让张舜徽翻阅晚清大儒张之洞所著的《輶轩语》和《书目答问》,他认为这两本书是读书人的“指路牌”。张舜徽对《书目答问》中所写的:“由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由经学入史学者,其史学可信。”更是深信不疑。这让他养成了不急不躁、循序渐进的学习习惯。当张舜徽对文字、声韵、训诂这样的小学具有一定基础后,才开始研究经学和史学,初治《毛诗》,后及《三礼》,钻研“郑学”,积年累月,锲而不舍,抽出了一些条例,写下了许多笔记……

    张淮玉为何会让张舜徽在家自学呢?原来,他就是自学成才,有很多自学心得。张淮玉常对张舜徽说:“凡是用文字写成的书,只要肯专心钻研,没有看不懂的。我早年用功于天文算法,便是无师自通。”张舜徽很受鼓舞。在张淮玉的影响下,他还常常阅览近人著作,尤其喜欢读梁启超的《清代学术概论》。或许,张舜徽生平服膺清代乾隆、嘉庆诸儒之学便是从此时开始的。

    张淮玉去世时,张舜徽虽然只有17岁,但他已经有了丰富的知识储备,为其之后的游学打下很好的基础。

长沙游学:拜谒湘贤 收获颇丰

张舜徽所著的《张舜徽壮议轩日记》(部分)

    1929年,张舜徽离开家乡,前往长沙,开启了游学之旅。长沙是著名的历史文化古城,向来人文荟萃,聚集着众多学识渊博的湘贤。

    孙文昱是张舜徽初到长沙后问学的第一位老师。此人熟读经史,尤其精于文字、声韵之学,是湖南大学有名的教授。张舜徽执弟子礼问学,深受孙文昱重视,授之以文字、声韵之学。在此期间,张舜徽依照陈澧所定四十声类阅读和研究《广韵》,并将《广韵》按声归类为《广韵谱》,修改后成《切韵增加字略例》,请孙文昱指正。如此一来一往,张舜徽开始了专业的文字、音韵学研究。

    席鲁思是张舜徽在长沙问学的第二位老师。此人出身望族,嗜好经史,博览四部,精通史实,长于文辞。张舜徽歆慕其文辞典雅,相从以问文章为事,多蒙启发。

    张舜徽还拜谒深通义理的李白华为师。此人是大儒马一浮、熊十力的学生,待人以诚,责己甚严。对待后学,则是处处勉励诱导、关怀备至。在为人处世、对待学生等方面,张舜徽受到李白华的不少影响。

    讲授诸子、精通文字训诂之学的罗焌,是由孙文昱介绍给张舜徽的。罗焌主要著述有《诸子学述》《古训纂》等,且对老庄之学颇有研究,张舜徽虽然只是向其请教过二三次,却也有不少收获。

    在长沙游学时,张舜徽还将自己的所学成果寄给在北平(今北京)辅仁大学任教的姑丈余嘉锡。余嘉锡是著名的古文献学家、史学家。他读过后,马上招其北游,认为“旧都为人文荟萃之地,坊市刻一新书,郡国出一古器,皆得先睹为快;又况名家辈出,胜流云集,悉可相从奉手,请质疑难;固愈于湘远甚”。这样一来,张舜徽便离开长沙,开始了北平游学之旅。

北平游学:博访名师 广读藏书

    张舜徽来到北平后,住在余嘉锡家中,即辅仁大学的教师宿舍。此处既与辅仁大学、北京大学、北平师范大学相距不远,又可以步行至北海图书馆,可谓是非常适于游学的所在。

    张舜徽后来回忆:“到北平后,即住先生(余嘉锡)家。先生饮食而教诲之,看同子侄一样。那时,先生和让之表兄每日都要外出授课,我白天便到北海图书馆看书,薄暮方归。共进晚餐后,与先生及表兄讨论学术,并请质疑义,每至深夜,不知疲倦。”这里提到的“让之表兄”,是余嘉锡的儿子余逊。他与柴德赓、周祖谟、启功被称为辅仁大学校长陈垣的“四翰林”。

    张舜徽治学与余嘉锡的途径不尽相同。尤其是言及校雠时,余嘉锡认为郑樵、章学诚考证粗疏,颇为鄙薄;张舜徽则独服二人的识见高远,频加推许。对此,余嘉锡显示出大家风度,以学术为天下公器,从不强人从己。而对待后进,更是循循善诱,随其性之所近,支持鼓励,因此张舜徽更加受益。而且在余嘉锡的介绍下,他还遍访北平名师。对此,张舜徽也有回忆,称:“先生(余嘉锡)时任辅仁大学教授,又兼授北大、师大课,交游甚广。我因先生的介绍,认识了当时在京的名流学者,如陈寅恪、张尔田、陈垣、黎锦熙、杨树达、骆鸿凯、高步瀛、吴承仕、钱玄同、沈兼士、马衡、孙人和诸先生,每逢星期天,便分赴各先生家拜访。论学质疑,左右采获,受益是很多的。这时我的治学范围和所读书籍,虽较过去推广了很多,但对文字、声韵、训诂之学,兴趣仍很浓厚。”名师们的指教,使张舜徽的视野开阔,丰富了知识储备。这对一位青年学子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除博访名师外,张舜徽将大部分时间用来读书。余嘉锡的书斋,窗明几净,案头从无凌乱堆积的现象。所有藏书,余嘉锡均手写书根,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对于这些藏书,张舜徽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阅览颇多。其实,他读书最多的地方,则是北海图书馆。那里藏书丰富,经史子集样样齐全,正符合其需要。张舜徽在北海图书馆读书宛如挖掘到珍贵的宝藏,贪婪地汲取着其中营养,每天都是直到日暮方归。这是张舜徽进步最快、提升最迅猛的时期。

    1932年,张舜徽结束游学,开始工作。他先后在长沙文艺、兑泽、雅礼等中学高中部担任文史教员,课余则仍坚持自学,深受老辈诸儒的器重。9年后,没有任何学历的张舜徽前往国立师范学院(今湖南师范大学)、兰州大学任教,担任讲师、教授、系主任。后来,他还任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会长,是中国首批博士研究生导师之一。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0年7月17日 总第3552期 第三版

 
 
责任编辑: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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