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老家捎来一包春茶，我急切地打开，拈上一撮，放入玻璃杯中，用水将其轻轻冲泡。只见，一芽芽新绿细直苗秀，如幽兰缓缓绽开，淡雅的香气也随之弥漫。品尝之后，那种醇和微甘的滋味让人心旷神怡。
春茶是用越冬后茶树第一次萌发的芽叶采制而成的。经过冬天的休养，茶树体内营养物质丰富，病虫最少，故叶肉肥厚，色泽翠绿，沏出来的茶水格外清香鲜雅，为一年中绿茶品质最佳者。
自古春茶就受到文人雅士的喜爱。宋代诗人李复诗云：“春茶自造始开尝，色味甘新气芳馥。”明代诗人廖孔说则咏道：“春茶雨后猿狙摘，晚食风前鸟雀过。”
儿时，我生活在秦岭的农村，庄园里每家每户都种有茶树，人人皆爱喝春茶。屋前便有几亩茶园，母亲视之为至宝，对其悉心照料、呵护有加。俗话说，雨前雨后采茶忙，嫩绿新抽一寸香。清明节后、谷雨前是采摘春茶的最佳时机。因此每到清明节前后，母亲就兴奋地进园采摘春茶。在金黄色阳光的照耀下，清晨的山野更加曼妙多姿，五彩斑斓的花儿星星点点装饰着整座青山。高处是苍翠的树木，山腰全是一茬茬的茶树，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条碧绿的腰带。经过春雨的滋润，春茶愈发翠绿，鲜嫩滴翠的新叶在老叶的衬托下尽显青春活力。母亲头戴斗笠，身背茶篓，灵巧的双手在茶树顶端轻盈地上下飞舞，恰似一幅清新靓丽的山水画。不一会儿，竹篓里就盛满了嫩绿匀称的新芽。
晚上，父亲坐在灶膛前烧火，母亲则站在灶台前炒茶。炒茶的火候十分重要，要控制适当。火力过高，茶叶就会出现焦边，产生焦味，有损品质；火力过低，茶叶容易出现红梗，也会影响口感。母亲不停翻动着茶叶，只听见锅里“噼里啪啦”作响，浓浓的茶香瞬间便弥漫了整个院子，将乡村的春夜浸染得更加浓郁而又令人沉醉。
如今，年逾古稀的母亲早已满头银发。为了不让她老人家再受制茶的那份劳累，我曾多次对她说，城市茶庄的毛尖、黄山云雾、云南普洱等名茶好茶应有尽有，买茶喝茶都很方便，让她别再给我寄茶了。可母亲总说：“城里好茶多，但外面的茶再好也比不上家乡的茶，家乡茶味道醇正。”
每逢闲适，端起茶杯，喝一口母亲寄来的香茗，顿觉满口生香、沁人心脾。望着杯中那一片片在水中畅游的茶叶，我有时会想，在生活的这杯清水里，勤劳善良的母亲默默地散发着生命的清香，她不也是一片蓄满春意的茶叶么？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0年4月9日 总第3509期 第四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