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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里老弱死籍籍”的清代瘟疫

作者:哈恩忠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0-03-13 星期五

    古代多将传染病称为“瘟疫”,我们耳熟能详的瘟疫诸如天花、鼠疫、伤寒、霍乱、痢疾、疟疾、结核病、狂犬病等,曾经造成成千上万人的死亡,给人们的身体和精神带来了巨大创伤,正所谓“闾里老弱死籍籍”“绕郭累累瘗千百”。

    清代各种瘟疫也曾夺去无数人的生命,那么,当时在人群中蔓延的瘟疫是什么样的?面对疫情的袭来,人们又是如何积极应对的呢?

“千里成凋残”

清道光元年(1821)七月二十七日时疫传染著都察院派员查察顺天府五城所设药局棺局事上谕

    在清代,瘟疫也称“时疫”或“疠疫”。民间有“大灾之后有大疫”的说法,往往在春夏时节或水灾、旱灾、地震等重大自然灾害发生后,瘟疫的阴霾就会悄悄地弥散在城镇、乡村里,上演一出出人间惨剧。

    春夏时节,万物发生,水旱、地震等灾害频顾,这时候也是因卫生原因导致瘟疫多发的时令。据浙江《乐清县志》记载,嘉庆二十五年(1820)八月,“时患霍乱转筋之病”,感染者很快死亡,哭嚎之声,几乎传遍大街小巷。还是这个月,瑞安“痧疫流染,朝发夕死,遭此厄者,十室七八,得生者十之一二。啼哭之声,遍于里巷”。道光四年(1824)七月,京师自入春以来,瘟疫肆虐,加之上一年歉岁,病饿而死者不可胜计,甚而全家病死致无人埋葬。光绪二十八年(1902)五月,黑龙江瑷珲流行霍乱,“市断人稀,街面几无人迹”,每天运到城郊荒野掩埋的尸体多达七八百具,持续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前后死去近万人。直接由动物传播的大瘟疫当是宣统二年(1910)的东北鼠疫,共计死亡6万余人。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中生动描写过天花愈后的情景:“见那一船一船乡下妇女来烧香的……都是一个大团白脸,两大大高颧骨,也有许多疤、麻、疥、癞的。”

    瘟疫就像是吃人的魔鬼,时不时地扰乱人间。

“坐喜疾疫消”

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五月十九日给事中吴鸿甲为流民感染时疫请设药局医治安插养护事奏折

    面对瘟疫的袭来,清代的人们往往会拜天祭地“送瘟神”,希冀通过自己对上苍的诚笃,免除瘟疫带来的灾害。

    一般来讲,瘟疫的产生和传播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是自然因素。自然界发生的水旱灾、地震、蝗灾等灾害不可控。咸丰十年(1860)夏,山东峄县旱灾、蝗灾接连,加之酷暑高温,瘟疫爆发,死人无数,甚至有年轻力壮者吃饭时突然身亡,更有送葬者返回路上便倒地不起。灾害来临,避之不及的人口和牲畜大量死亡,处理不及时则严重污染环境,引发更大规模瘟疫;及时应对,则要消耗大量社会财力、物力,往往又力所不逮。二是社会因素。包括人类自身原因发生的战争、饥荒及城镇格局等。战争和饥荒的结果,往往是尸殍遍野,处置不当,则容易形成瘟疫,再次困扰人类自身。城镇格局密度过大,则人口密集,生活设施遍布,瘟疫传播速度更快。道光十一年(1831),南京发生水灾,下关东水闸堵塞,等到第二年春夏之交,河道水变绿,腥臭难闻,随后便“时疫大作,死亡不可胜计”。而无论是自然因素,还是社会因素,形成瘟疫后,人们束手无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幸存者投亲靠友,远徙他乡,无形中又加剧了瘟疫传播的速度和范围。

    为应对瘟疫传播带来的灾难,清政府从中央到地方都会采取一些应对措施。在中央政府层面减免疫区税赋,开设临时粥厂,发放治病药品。顺治十一年(1654),曾在京城景山东门外盖药房3间,委派太医院官员散发药物。值得一提的是,清入关后,面对天花病毒一筹莫展,甚至专设“查痘章京”,将出现痘疹的旗人和民人迁移出城隔离居住,并在以后发展成熟种痘防天花病毒的技术。在地方政府则多头并举,除设厂送药外,还顺应民情,敬神避疫,积极赈贷,刊刻医书,以安抚民心。其中也有很多颇具社会责任感的士绅参与到社会救治的慈善活动中,他们设药局,请大夫坐诊,免费提供药剂,还筹集善款,置备棺木,帮助贫穷丧家者。

    而传统中医诊疗施药,堪称是直接预防和治疗瘟疫疾病的“主力军”。其实,自先秦以后,瘟疫便逐渐被人们认识、摸索和总结,其主要经验与方法多见于适时的医书中。关于瘟疫的医书如《黄帝内经》,东汉张仲景《伤寒杂病论》,晋代葛洪《肘后备急方》,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唐代孙思邈《千金药方》,宋代张从正《儒门事亲》,元代朱丹溪《丹溪心法》,明代吴又可《温疫论》等等。至清代中医治疗瘟疫疾病达到高潮,更是对此进行了有效的总结,如关于霍乱的有王世雄《霍乱论》、王孟英《随息居霍乱论》、徐子默《吊脚痧方论》,关于鼠疫的有吴存甫《治鼠疫法》、郁闻尧等《鼠疫良方汇编》、罗汝兰《鼠疫汇编》,关于痢疾的有吴道源《痢证汇参》、孔毓礼《痢疾论》等。余师愚根据病症特点,开出“清瘟败毒饮”药方,其他还有诸如“小金丹方”“仙术汤”“避瘟丸”“调中丸”等;并自古相沿,采取一些辅助治疗方法——“意念吐纳法”“药浴法”“粉身法”“点眼法”“塞鼻涂鼻法”“取嚏法”“悬挂佩戴法”“熏香法”“精神调摄法”等等。

    频繁地应对瘟疫,同时也促进了全社会卫生观念的转变。道光八年(1828),汪期莲辑录的《瘟疫汇编》中就摆脱了以往控制瘟疫始自自然界“戾气”的宽泛认识,而是将瘟疫与水质污染、蚊蝇叮咬等具体病源联系起来,反思“瘟疫大行,有红头青蝇千百为群,凡入人家,必有患瘟疫而亡者”。对于瘟疫期间的隔离治疗方法,也有了很深刻的认识。嘉庆六年(1801),陈耕道所著《疫痧草》中言,家中人因瘟疫而得疫,即是传染。兄得病而让弟预先服药,不如弟得病而令兄居他处为佳,提倡隔离治疗。早在乾隆四十一年(1776),熊立品的《治疫全书》更是告诫隔离的细节,“瘟疫盛行,递相传染之际,毋近病人床榻,毋食病家时菜,毋拾死人衣服”。乾隆五十四年(1789),《松峰说疫》还提出具体防疫方法,“凡有疫之家,不得以衣服、饮食、器皿送于无疫之家,而无疫之家亦不得受有疫之家之衣服、饮食、器皿”。

    宣统二年(1910),应对东北鼠疫期间,清政府组建了防疫组织,颁布防疫法规,及时阻断交通,隔离病人与疑似病人,对疫区严格消毒,焚化尸体等,与今天的防疫措施已是异曲同工了。

    文中所示档案为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0年3月6日 总第3495期 第二版

 
 
责任编辑: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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