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文化 > 人物纵横

孙中山在马来西亚“以商卷土重来之计划”

作者:陆泓江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20-03-09 星期一

    胡汉民曾言:“南洋是本党革命的策源地,是本党革命的根据地。”在孙中山长期的海外革命活动中,南洋确是居于极重要的地位。马来西亚尽管不是孙中山到访最频繁的南洋地区,但他的几次居留却促进了革命风潮在马来西亚的迅速成长,并推动马来西亚地区在辛亥革命前夕发展成为南洋革命活动的中心。

最初的活动与联络

    1905年,孙中山首次来到马来西亚。是年秋,中国同盟会刚在日本东京成立不久,致力于拓展会务的孙中山决定赴越南筹款。10月7日,他由日本横滨赴越南,抵达西贡后随赴堤岸组织成立同盟会分会,并与当地侨商磋商成立广东募捐总局,以向当地侨商和南洋富商筹款。随后,他便赴南洋筹款,经新加坡抵达马来西亚吉隆坡后,得丘姓侨商介绍到槟城小兰亭俱乐部驻足,结识当地侨商吴世荣、黄金庆,受到热情款待,并获邀演讲“三民主义”及“满虏不去,吾国必亡”诸理由。尽管吴世荣、黄金庆等人对孙中山的演说深表佩服,但在座的大多数人却是摇首咋舌,目为反王,讥为“无父无君”,表示“吾人切不可亲近”。此次到访马来西亚并不令人满意,孙中山只得悻悻离去,不久便到了欧洲。

    1906年,孙中山开始正式在马来西亚动员革命,发展组织。继4月于新加坡建立同盟会分会后,他便计划向马来西亚扩张组织。7月17日,孙中山自新加坡抵达马来西亚芙蓉市进行革命宣传活动,“本欲讲演革命宗旨,惟碍于居留政府之干涉,而欢迎革命主义者,如朱赤霓、黄心持、李梦生等,不过数人,只与表同情之数同志作谈话会”,未能成立组织。8月7日,他抵达吉隆坡,与当地侨民建立同盟会分会,当日宣誓入会者达16人,包括杜南、杜冠雄、杜著新、阮英舫、阮卿云、阮德三、王清江、陆秋泰等。数天后,又有14人入会,全体会员在一次大会上选举锡矿主陆秋泰为会长、王清江为副会长。当时革命派在英国海峡殖民地影响甚微,故当孙中山继续到怡保活动时便遭遇了风波。怡保与新加坡不同,其时受到保皇派的影响颇巨,当地资本家胡子春即是保皇派的追随者之一。听闻孙中山到来,他便扬言要给孙中山一行极大的打击。孙中山自知势力薄弱,看出风色不对,便连夜转移住所,次日早晨,他即与同行的林义顺、陈楚楠(两人为新加坡同盟会分会领导人)等折回吉隆坡,并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孙中山回新加坡,而委托林义顺、陈楚楠两人前往槟城活动,与吴世荣接洽。吴氏与林、陈两君一见如故,又见孙中山的手函,十分欢喜,旋即通知黄金庆等人会面,由林、陈两人主盟秘密加入同盟会;随即组织建立同盟会槟城分会,并推举吴世荣为会长、黄金庆为财政员。嗣后林、陈二君回新加坡报告,孙中山听闻后亦非常欣喜,之后一段时间便继续在新加坡筹划一切。这次活动初步奠定了同盟会在马来西亚的组织基础,此后数年中,革命之风吹遍马来西亚,“大抵有华侨车辙马迹之地,几无不有同盟会员焉”。

    1907年,孙中山将活动重心转移至越南,筹划两广一带的起义。其间,孙中山仍与马来西亚方面保持了紧密联络,他多次与瓜拉庇劳侨商邓泽如通信,告知两广军事进展,并促筹款。同时派汪精卫、邓子瑜赴槟城等地募捐,以补充军需。当孙中山再次踏入马来西亚进行革命活动时已是1908年10月,自当年1月被越南河内法国殖民当局驱逐出境后,孙中山已在新加坡寓居多月,此时他计划远赴欧美运动,以解决外交、财政诸问题。在此行动之前,摆在孙中山面前的是赴欧旅费问题。10月末,孙中山偕胡汉民、汪精卫、黄隆生,踏上了赴马来西亚各埠联络组织,筹集赴法旅费的路程;28日,由新加坡抵芙蓉,“该埠华侨,渐有倾向革命之势,请汪、胡二君到戏院演说民族主义,听者逾千”;29日,到达吉隆坡,当地同志在某新开戏院举行盛大欢迎会,并邀孙中山上台演说。11月2日,孙中山由吉隆坡赴坝罗(怡保),当日下午到埠;4日又抵达槟城,其间,在小兰亭俱乐部发表演说,宣传清廷不倒中国势必再亡;10日,返抵新加坡。尽管此行于筹款目的所得寥寥,但孙中山一行于所到之处发表演说,播撒了革命的火种,促进了革命思想在各埠的深入传播。孙中山也通过此行对马来西亚各埠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现时弟经行之埠,以诸君子之勇毅,芙蓉新气自不待言。吉隆坡虽亦有热心之人,而团体散漫,弟已与各同志谋其改良扩充,以求其进步。至坝罗则远胜吉隆,其进步殊速,论其精神,尚可并驾于芙蓉也”,“庇能同志亦甚热心,惟运动联络之人不及芙蓉、坝罗。弟因另派定主持各人为推广团体事,将来可企发达”。

南洋支部的迁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新加坡一直是革命派在南洋的活动中心,孙中山长期寓居于此,筹划同盟会在南洋的活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加坡的地位渐趋衰退,并最终催生了1910年南洋支部向槟城的迁移。先是革命经费出现重大缺口,1909年4月,孙中山在致邓泽如的信函中陈述了当时的窘况,“惟现在本坡百务交迫,各同志皆陷于穷境,多有自顾不暇之势,故弟处已绝粮矣”。又因安置在新加坡的河口起义流亡将士成分复杂,良莠不齐,常发生治安事件,给清领事以借口要求英殖民当局干涉革命行动,从而使会务进行变得更加棘手。随着1909年5月孙中山赴欧,胡汉民返港组织南方支部,新加坡的革命活动一时陷于低谷。在众多因素中,直接导致南洋支部迁址的原因则是新加坡南洋支部在章太炎、陶成章发起的“倒孙”风潮中态度不坚定,引起孙中山的不满。而当孙中山于1910年7月返回新加坡欲整顿南洋支部时,由于支部领导人深受分裂主义的影响,使改组遭遇许多困难,最终促使孙中山决定将南洋支部他迁。

    同年7月19日,孙中山乘船前往槟城,与当地同志会商要事,此行即为商议南洋支部迁址之事,“在得到此两地革命人士的支持后,他即决定将南洋支部迁往槟城,命令该支部书记周兴将所有案卷迁往”。此次迁址,不仅是地址的转移,也是一次组织上的重新整顿。迁址后,南洋支部重新制定了分会章程,就多项内容进行了修改,如经费问题,“照新订分会章程,以后免收入会费,而多举主盟人,以广招徕。至地方会所之费,由会员均分担任。而本会及各地支部,前者办法多未妥善,今拟重新组织之”。随着南洋支部的迁入,槟城“遂居于南洋同盟会总机关部之地位”,而孙中山亦以此为根据地,展开活动,并将卢夫人及两女接至槟城,先住黄金庆之店——四间店德昌号,后迁往柑子园,直至12月6日远赴欧洲。

庇能会议与黄花岗起义

    南洋支部迁址后不久,随着国内局势的发展,孙中山便计划在槟城召开会议,“以商卷土重来之计划”。其时刚刚经历年初广州起义的挫败,同盟会内部弥漫着沮丧的氛围,孙中山记述当时各同志“举目前途,众有忧色。询及将来计划,莫不唏嘘太息,相视无言”。孙中山乃鼓励各同志“一败何足馁,吾曩之失败,几为举世所弃,比之今日,其困难实百倍。今吾辈虽穷,而革命之风潮已盛,华侨之思想已开,从今而后,只虑吾人之无计划无勇气耳!”

    在孙中山的积极策划下,会议于11月13日在其寓所柑子园召开,史称“庇能会议”。与会者有黄兴、赵声、胡汉民、孙眉,槟城黄金庆、吴世荣、林世安,怡保李孝章,芙蓉邓泽如,坤甸李义侠等。会议决定以新军为骨干,组织“五百选锋”,在广州发动起义;为筹措款项,以中国教育义捐为名,发捐册,募集10万元,将全党人力、财力投入准备。计划广州得手后,由黄兴率一军趋湖北,赵声率一军出江西。庇能会议召开后,为解决起义款项问题,孙中山紧接着于15日在打铜街120号槟城阅书报社召集会议,讨论发动新军起义的有关问题,并发表筹款演说,谓“光复大业,在此一举,固将尽倾吾党人才物力以赴之”,“海外同志捐钱,国内同志捐命,共肩救国之责任”。与会同志深受触动,当即捐得8000元。会后,赵声便先行回港策划,胡汉民、黄兴分赴新加坡、缅甸筹款,邓泽如则负责在英属各埠募捐。

    1911年4月27日,经过数月的筹划,起义的枪声终于在广州打响。但因清军势众而多路起义部队未按计划发动,起义终告失败。是役战死及被捕牺牲者计81人,后经同盟会会员潘达微多方奔走,收殓72位烈士的遗骸合葬于城郊黄花岗,由此得名“黄花岗起义”,而“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亦从此流传史册。黄花岗起义的爆发是庇能会议直接策划的结果,起义虽然失败,但意义深远。正如孙中山所言:“是役也,碧血横飞,浩气四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全国久蛰之人心,乃大兴奋。怨愤所积,如怒涛排壑,不可遏抑,不半载而武昌之大革命以成。则斯役之价值,直可惊天地、泣鬼神,与武昌革命之役并寿。”这次起义得到不少马来西亚华侨的热心支持,他们或自行捐款,或发起募捐,提供了力所能及的经济援助,更有许多志士从容赴广州参与起义,如罗仲霍、余东雄、周华等人便在此役中慷慨就义。

    1911年10月10日,武昌一声枪响拉开了辛亥革命的序幕,随即革命浪潮席卷全国。在此情势之下,已在欧美流离数月的孙中山踏上了回国领导革命的归途。12月14日,孙中山抵达槟城,他谢却访问,当日下午即乘船去往新加坡。这是孙中山最后一次到访马来西亚,尽管匆匆而去,但并不意味着诀别。此后孙中山仍然与马来西亚华侨保持着密切联系,寻求他们的支持,而马来西亚爱国华侨也以各种方式继续支持着国内的革命事业。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0年3月6日 总第3495期 第二版

 
 
责任编辑:杨太阳
 
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