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正月刚开头，年还没有拜完，乡村大戏就要上场了。于是，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约定出门看戏成为春节期间不可缺少的一件乐事，年年如此。这份坚持和执着，不是戏迷是永远体会不到个中滋味的。由于每年的戏台都会搭建在不同的村子里，所以有的时候，他们会走上两三公里、五六公里，甚至更远的路程去看戏。
我的母亲不但喜欢看戏，还喜欢说戏、唱戏。她每次看戏回来，都像打了胜仗的士兵回营一样，坐在土炕边一五一十地把戏里的故事情节和自己的感受说出来。此时，父亲和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就成为一群忠实的听众，边听边问，屡听不厌。渐渐地，我们也有了“戏瘾”，只要听说哪个村子里要搭台唱戏，我们就会兴奋起来，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
正月里戏更浓。在家乡，正月里唱大戏的时间一般都在傍晚。每每听到附近村子有唱戏的，母亲都会搬着小板凳，拿着手电筒，带着我们去看戏，说是人多才热闹。
母亲拉着我们的手走在乡村的小路上，走着走着，就能隐约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时，我们的心里立即乐开了花，赶紧加快步伐，向戏台奔去。母亲也随着我们一起一路小跑。
村子里的戏台一般搭在祠堂前或者空旷地带。搭建戏台时，要在四周埋下砖石，要求平平整整的，再用竹子搭起架子、台子，随后，在竹子台面上铺上一层木板，这样唱戏的台子就搭成了。一般情况下，我们到达戏场的时候，锣鼓家伙就已经敲起来了。
锣鼓敲起来，快乐贺新年。演出开始前，台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土坡上、草堆上、树上，甚至是邻近人家的院墙上，到处都是人。马灯高挂，戏台上灯火通明。在戏台中央，生旦净丑轮番上台演唱，有《对花枪》《寇准背靴》《秦香莲》等。花旦在戏台上轻歌曼舞，兰花指纤细修长；小生圆润的唱腔真真切切，婉转悠扬，响彻每一个角落。
演出过程中，有时会穿插其他节目表演。比如，踩高跷、顶人、抬人、翻跟头等，这些都是我们小孩子喜欢看的节目。每每这时，我都会紧紧地盯着台上，关注着表演的每一个细节。不知什么时候，台下出现了卖冰糖葫芦、麻糖、瓜子、花生的人们，他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我们禁不住诱惑，便从母亲那里要来零钱，买上一个糖葫芦或者一小包瓜子，边吃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就像一群欢乐的“泥鳅”。
临近结束时，我就有些困了，全然不知道戏中情节的起落沉浮，于是靠在母亲身上渐渐地睡着了。待到我被母亲叫醒时，演出也结束了。夜色已深，清冷的月光照亮每一个路人的归程，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人们还沉浸在戏中，欢声笑语回荡夜空。
此时，母亲一边稳稳当当地走着，一边愉悦地哼唱着……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0年2月10日 总第3484期 第四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