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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名伶余叔岩再婚花絮

作者:特邀撰稿人 周利成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19-07-15 星期一

家事点滴

    余叔岩生于1890年11月28日,原名第祺。余氏祖籍湖北罗田,叔岩祖父余三胜,与程长庚、张二奎并称为“京剧老生前三鼎甲”,父亲为“同光十三绝”之一、著名青衣余紫云。余叔岩9岁开始学艺,向吴连奎学文戏、随姚增禄练把子,13岁登台,在余紫云的“福庆班”演出。某次,余紫云与名须生谭鑫培合演《机房训》(一名《三娘教子》),余叔岩饰娃娃生薛倚哥,演得很出色,博得台下满堂喝彩。1905年后,余叔岩以“小小余三胜”为艺名在天津演出,同台演出的名伶有老生孙菊仙、武生尚和玉、武旦九阵风(阎岚秋)等。当时,余叔岩虽仅15岁,但已露出过人的才华。1908年,余叔岩“倒仓”,嗓音变坏。这一阶段,票友樊棣生组织“阳春友会”,在北京浙慈会馆不时彩排,余叔岩为了提高技艺,常以客串身分参加演出并向名琴师陈彦衡、名票溥侗(红豆馆主)请教,深研京剧音韵与谭派唱腔。余叔岩还结识了窦砚峰、王君直、魏匏公、李采繁等文化界名流,帮助他研究音韵、表演、唱腔,并教他书法、诗词、绘画,在提高艺术理解力、丰富文化修养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青衣泰斗陈德霖是余叔岩的父执辈,因赏识其才华对他谆谆教诲。陈德霖告诉余叔岩:“戏班里有句古训,叫做‘一个戏子,半个和尚’。你既想当角儿,就要懂得如何珍惜自己的嗓子和身子,除非你别干这一行。”此后,在陈德霖的教导帮助下,余叔岩嗓音恢复,重新粉墨登场。经陈德霖等人介绍,余叔岩拜谭鑫培为师,刻苦钻研老生艺术。余叔岩学谭而不拘泥于谭,自创一格,独树一帜。他那悦耳醇厚的唱腔,细腻精湛的演技以及唱、做、念、打全面发展的才能,征服了所有的“谭迷”和广大观众。20世纪初,余叔岩与杨小楼、梅兰芳鼎足而三,被称为“三大贤”,与言菊朋、高庆奎、马连良并称“前四大须生”。 

    1913年,23岁的余叔岩与陈德霖的女儿陈淑铭结婚。余叔岩因感激岳父陈德霖在自己倒嗓困顿之际给予接济,为此,当内弟陈少霖跟他学戏时,愿倾囊相授以报答岳父之恩。谁知陈少霖幼功不扎实,学起来自然费劲,往往一个“出场”就得学好多天。而陈少霖自己也不愿吃苦,只想将就过去就好,可余叔岩认为自己的艺术来之不易,不肯糊弄,每教一句腔、一个动作表情必严苛细致,少霖越学越不像样,气得叔岩不顾郎舅关系,举起手中马鞭(道具)就打。夫人见状劝慰,免不了埋怨丈夫几句,余叔岩拍着胸脯说道:“我怎么学的,就怎么教;我怎么唱的,就得教他怎么唱。我不能欺师灭祖,敷衍了事,耽误他的终身!”陈少霖畏难而却,另外拜师,余叔岩大怒,郎舅之间因此疏远。余叔岩与陈淑铭育有余慧文、余慧清二女。1933年,陈淑铭因病去世。

续弦婚仪

    1935年7月6日,余叔岩在北平同兴堂续弦名医姚文卿之女姚淑敏为继室。当时的《北洋画报》《体育世界》《益世报》等报刊均图文并茂地报道了婚礼的花絮。

    婚礼原定于6月27日举行,因新娘方面原因而延至7月6日下午。婚礼当日,同兴堂饭庄大厅临时布置为结婚典礼礼堂,正中门楣上悬挂一个茉莉花盘,中缀五色双喜字,四角的“继续延宗”4字直截了当地说明了结婚的意义。大厅内部装饰富丽堂皇,悬灯结彩,喜气洋洋,鲜花盈室,花香袭人。礼堂中央摆放三张桌台,均围以绣花红缎。前列两桌,上陈婚书,婚书中夹一红纸条,上书“请行鞠躬礼”5个大字。但也有贺客视而不见,仍行叩头礼,以示恭敬。贺客赠送的银鼎、银盾、银屏、喜幛、喜联等各种礼品,高悬四壁,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其中褚民谊、曾仲鸣、何其巩、傅增湘、潘复等人所赠的银鼎、银屏较为贵重:潘复所赠银鼎上书“叔岩艺士”;曾仲鸣所赠银屏题写“陶写赖丝竹、和谐鼓瑟琴”;朱庆澜所赠匾额,亲笔题写“天台仙侣”4字。而余叔岩最喜爱的则是汪霭士所绘梅花中堂和白某所赠两盆兰花。

    来宾从上午11时许陆续光临。上午多为梨园界同仁,国剧宗师杨小楼,谭小培、谭富英父子,四大名旦之一程砚秋、著名坤旦陆素娟等络绎而至。杨小楼气宇轩昂,由外孙刘宗年随侍;程砚秋身着雪灰长衫、青色马褂,举止儒雅;谭小培前后奔忙,谈笑风生,最为活跃。梨园界来宾中,75岁的老伶工、武净钱金福为久不登台的鲜见人物。钱金福昔年常傍谭鑫培演出,余叔岩学习谭派剧艺,曾请益受教于钱,而钱金福之子钱宝森常与余同台,余视钱为臂膀,所以前来道贺。下午多为军政界人士,如戢翼翘、鲍毓麟、谭庆林、何其巩、岳乾斋、沈克、王琦等,近500人。余叔岩伴郎为大名鼎鼎的张伯驹。张伯驹系袁世凯表兄张镇芳之继子,时任盐业银行董事长。张伯驹平素雅好余之剧艺以至入迷,早年经袁世凯之子袁寒云引荐与余叔岩相识,除京戏外,二人在文物、书画、金石、收藏等方面亦多共同爱好,交往甚密,关系非同一般。余叔岩对于课徒传艺甚为保守,而对张伯驹则青睐有加。张伯驹曾自豪地说:“叔岩戏文武昆乱,传余者独多。”此次余叔岩续弦,张伯驹亦是出手阔绰,赠礼金2000银元。

    午后2时,余叔岩步入礼堂,只见他身穿蓝色长衫,青色马褂,黑漆皮鞋,架茶色金丝眼镜,因前段时间患病而面部略显清癯,但仍神采奕奕、风度翩翩地频频向来宾拱手致谢。3时许,男家彩车出发,由乐队引导,出前门外大街取灯胡同,经廊房头条、前门大街,至西珠市口天寿堂饭庄迎新。迎亲大宾由陈鹤荪、李雅斋、刘振海、樊润元4人组成。4时许,彩车回抵同兴堂,余叔岩亲往出迎,男傧相张伯驹陪同。新娘缓步出降彩舆,只见她著粉红色纱礼服,披粉红薄纱,银色皮鞋,仪态温婉。音乐即起,鞭炮齐鸣,彩纸纷飞。抛掷纸屑最卖力者为余叔岩高足王少楼、杨宝忠二人。余叔岩迎于过厅前,扶着新娘徐徐步入礼堂,由女傧相白三小姐陪伴新娘至休息室略事休整。4时半,结婚典礼开始。音乐声中,新郎新娘并肩步至礼堂中央。司仪白受之、证婚人岳乾斋、介绍人陈鹤荪均为银行界人士。证婚人宣读婚书,一对新人交换饰物,共同在婚书上盖章。

    礼成后,岳乾斋致辞谓:新娘为一知礼教、知读书之温柔女子,必能相夫治家,克尽妇职,希望新夫妇此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来宾谭庆林致辞颇为幽默:从前女子以夫为天,现在潮流变迁,妇为丈夫之天,凡事须遵妇意。故希望新婚夫妇相敬相爱之旨,永谐和好!至于谁为谁之天,须新夫妇自行规定。

    嗣后,一对新人与主婚人、证婚人等在礼堂外摄影留念。见余叔岩太过拘谨,身旁的张伯驹遂执其右手,伸于新娘肘下,使二人呈挽臂状。余叔岩虽显局促,但也乐得听其摆布。看着自己的“杰作”,张伯驹一边频摇牙股洒金小扇,一边向新娘作促侠笑。余叔岩以窘笑报之,而新娘已是双颊羞红。摄影后,来宾分别入席。稍事休息后,一对新人敬酒谢客。一时间,大堂猜拳行令,欢声震耳。时至午夜,尽兴而归。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19年7月12日 总第3398期 第四版

 
 
责任编辑:罗京 实习编辑:魏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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