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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方言的前世今生

作者:林显莲

来源:中国档案报

2019-03-26 星期二

    江西九江自古就是吴头楚尾的交汇地,又是南北贯通的大商埠,特殊的地理位置彰显出九江方言包容、多样的特性。九江境内方言复杂,有赣语、江淮官话等,属于因地域差别形成的变体语言。

    从归属上来说,九江方言归属于北方方言,显著的特点是九江话有翘舌音声母字,声韵调的数量与普通话相隔无几,名词词汇中带“儿”的也比较普遍(盆儿、本儿、凳儿)。既然属于北方方言,九江话也被称为九江官话。

    说九江话归属于江淮官话,是因为它与下至南京、上到孝感的话有着许多共同之处:一是有入声,并且不带塞音或喉塞音尾(如:热、北、特、格);二是鼻韵母前后鼻音往往不分(如:帮、班,经、筋);三是普通话的合口呼韵母字,有很多读为开口呼(如:路lou,过go)。

    说九江话归属于黄孝片,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没有普通话中的ü,而是一个舌尖后圆唇元音。而且这个韵母不仅替代了普通话j、q、x与ü拼合中的ü,如:巨、渠,卷、圈,还替代了普通话zh、ch、sh、r与u拼合中的u,如:恕、如,专、传。凭这个舌尖后圆唇元音韵母,便可称之为楚语区,北至河南新县、西至湖北孝感、东至江西九江,都在这个范围。因此,九江地处长江中下游的交汇地,成就了其语言上通鄂东、下达苏皖的性质。

    九江地方隶属江西管辖,九江官话区的东、南、西三侧全由赣方言区包围,因此九江话也有许多赣方言影响的痕迹。如普通话翘舌音声母字还有一批读为平舌音(如:争、愁、沙),而且像“装、床、爽”这些老九江人一直读为翘舌音声母的字,很多中青年九江人都读为平舌音声母。从九江话中大量的文白异读现象,可以看出赣方言的深层影响。

    对于赣语区的人们来说,九江话听起来既有下江话的细腻,又有楚语的柔润。这是因为九江话中圆唇元音字特别多,声母中又有翘舌音,发音时舌尖向后卷,听起来也有细腻而柔润的感觉。有首《圆字歌》,把这种特点道了出来:“九江人说话嘴儿圆,句句都像画圈圈,大圈小圈圈套圈,金元银元元摞元。九江人说话舌头卷,一卷卷到喉咙管,喉咙转转吐金伢,儿儿女女一大圈。”

    九江方言是一座文化宝库,许多朴实的词汇中保留了大量古代历史文化演进的痕迹和民俗的精华。比如,围绕一个“洋”字,就可窥视出历代文化演进在九江方言中的反应。“洋洋洒洒”中的“洋”表示的是众多盛大,“洋洋得意”中的“洋”表示的是喜悦自得,而“洋船、洋火、洋鼓、洋号”中的“洋”则表示由外国传来。九江有数十年的英租界史,又被日本占领多年,洋货在当时的民众心理、口语用词上都是强势渗入。但九江人口语中的“洋话、洋腔”等词语却带有贬义色彩。

    如今,九江话正在以较快的速度向普通话靠拢,尤其是青少年们率先讲普通话,这也符合现在语言演变规律。在九江方言中,我们以“解”字为例,就不难发现九江方言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着变化。新中国成立初期,九江人无论老少,“解放军”中的“解”都说gai。到了20世纪50年代末,老年人还说gai,而中青年人则说jiai。到了20世纪70年代以后,老年人也说jiai,而青少年则完全将普通话引进这个“解”字来,说jiě。

    在九江方言中,已有不少词汇的意义在普通话中很难找出相对应的词句来表达。比如,九江话既说“水滴滴、水淋淋”,又说“水潝(xi)潝”,三词的意义有细微的差别,“水滴滴”有断续状,“水淋淋”几乎无断续状,但往下流得急,而“水潝潝”则往下流得缓。普通话中只有“水淋淋”一词,说“水滴滴”就很勉强,而“水潝潝”则无法找到相应的表述方式。

    公允地说,人人必须有驾驭语言的本领,既能讲好普通话,又能熟练运用本地方言。在公众场合,应尽可能用普通话交流好,方便了人与人相互间的沟通。在家庭内部,则尽可能用方言交流,既有亲情感又能更贴切地表达话意。“客基坡”“萝卜勺儿”“小板儿”……这些都是九江人常用的方言,承载着多少传统文化和乡愁。

    方言是一个地域历史和文化的载体,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随着历史发展和普通话的推广,方言正成为“逐渐消失的声音”。为挖掘最地道的九江方言,保护传承九江方言文化,永久留存浔城记忆,2017年,市档案局馆在完成九江方言建档工作后,对转换标注的方言语音档案、文字材料进行深度加工开发,及时编辑出版了《九江方言词典》一书。

    九江方言词汇丰富与生动,大量吸收了北方方言和赣方言中的许多适用词汇,集楚语、赣语及下江话于一身。在《九江方言词典》中仅是带“人”的语词就收了近400个,一个“打”字领头的词语也有100多个,此外,还有些令人叫绝的形容词,如:“斩峭”“泰适”“哑蛮”等,又有叠音词,如“辣呵呵”“粉粉亮”“嘣嘣响”等,既丰富又生动。

    《九江方言词典》收录了覆盖九江民众日常生活36个方面的方言词汇1.1万余条,按九江市区语音系统依序排列,每个词头音节都用九江方言拼音系统和国际音标注音,规范而完整地保存了20世纪九江方言语音与词汇。方言整理不仅对保留和发掘地域历史文化及民俗资源有着不可或缺的价值,还为方言区的人学习普通话寻找对应规律提供了方便。如,在各类案件侦破工作中,方言为识别犯罪嫌疑人身份、寻找案情线索提供帮助;又如,让外地人借助方言志、方言档案、方言词典了解本地语言、文化和民俗民情,为他们在商业交往和文化交流方面提供帮助。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19年3月21日 总第3349期 第四版

 
 
责任编辑: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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